在我们破碎之前 Part.6
今天早晨有两件事值得一提，一是他小指的无规律抽搐又开始了，显然安东尼达斯在有人参观的时候操作精度会直线下降，他该猜到的，二是议会发来邮件，准确的说是凯尔萨斯发来邮件，言辞尖刻的要他收拾东西尽早腾出实验室来。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实际上，研究麦迪文事件给克尔苏加德提供了很多关于仿生人被作为财产转移中的法律流程的参考，也同样的使他意识到了自己在议会中的席位本身是多么…可笑。但这都不重要，这不过是又一件需要完成的事而已，他的所有物并不多，除去属于安东尼达斯的一切、一切，只有少量书籍和文件，大部分可以称得上“他的”的存在，都在他名下的账户里，喔，当然，他怎么可能忘记呢，还有他的阿尔萨斯。
这倒是让他想到了一些事。一开始克尔苏加德对于雇佣关系的设想是，或许洛丹伦方面能用得上他的专业知识，再或者米奈希尔打算拆解他对以对肯瑞托掌握的核心技术进行深入研究，他都不在乎，但显然人类比可以预测的更复杂，或者简单，毕竟他虽然认真但是明显太过单薄而无力的要求，被这个金发的男人认真而透彻的满足了…太多次，但如果这就是他的前景，那么也许他至少应该做些有用的事，或许为他的阿尔萨斯做早餐？或许为洛丹伦做……无论他们需要他做的事。
这都是遥远的考虑。
克尔苏加德深吸了一口气，首先，他需要起床，重新冲个澡，穿上衣服，并小心的避免上次的错误，毕竟他已经尝试过一次了，然后他要去研究所至少先把他的麻醉系统取回来，他都得一个人做，这有点令人苦恼，实际上他以前明明最习惯的就是独行，但是对陪伴的渴望在宜人的温度、触碰和欢愉的滋养下迅速生长，如果非要回顾，他宁可思考昨晚的每个令他羞耻的细节，而不是过去，他那些可怖的、如影随形的回忆——普通的孤独带来普通的痛苦，持久不消，永无天日。但是不，虽然达拉然欢迎所有人，但在这个时期，所有人大概率不包括米奈希尔，他确实得一个人回去。
“我需要去拿一些东西，我的东西。”克尔苏加德意识到自己的嗓音有些嘶哑，在此之前他从没意识到过原来从二代开始这种“贴心”的设计就已经存在了…真糟糕，实践令人确信学无止境。
阿尔萨斯叼着牙刷转过头来望向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克尔苏加德迫切的希望那会是我和你一起或者我陪着你，这明明都是应该被剔除的奢望，他如此迅速的重蹈覆辙，甚至不禁自我怀疑这可能是被写进他初始程序里的东西。
但是不，阿尔萨斯米奈希尔实在是一个很难被高智能仿生人理解的人，他有些急切的漱了口，皱着眉甚至有些严肃的凝视他的所有物，“你认路么？”
天啊…克尔苏加德在他的日程中加入了带一份纸质图文完整版的K系列产品介绍书回来的计划，或者达拉然餐饮区的公用科普读物大概也可以用的上，再或者…他不知道，他并不认识初等教育从业者。
“当然。”克尔苏加德逃避似的避开了他的所有者堪称灼热的目光，又敷衍的拍开他正准备环上自己腰身的手，内置网络虽然无法和通用网交流数据…但是仅仅参考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他难道认真的以为自己会开车么？
“那就好。”年轻的米奈希尔并不在意，“你可以用我的车。”他倒是很大方。
……
麻醉系统是一类小型信号干扰装置的统称，这类装置大多可以被调节、固定在仿生人身体的各个部位，且其效果精确的只作用于目标范围，基本原理为通过阻止神经信息以完成“麻醉”。
很大一部分仿生产品究其一生都不曾被使用、甚至可能从未见过这种装置，完整的内置神经网在K系列淡出历史的舞台之后就鲜少被运用于量产型仿生产品，原因无非是因为这种耗资巨大的却又充满人文主义光辉的设计实际只给运作和维护增加了麻烦。
目前的大部分成人娱乐产品的内置神经网都集中在可以思考到的那些部分，毕竟实际上用户只在意那些，其他的反应、一切，大都是基于系统内的命令和通用的交汇数据库，换言之，即便是鞭打也并不会带来比触碰更大的痛苦。
但是K系列二代原型机克尔苏加德并不是他可悲的兄弟姐妹中的一员，天才工程师安东尼达斯为他的诞生专门研发了一套精细程度堪比人类神经系统的完整的内置神经网。当然，在对自己机体没有特别认知之前，克尔苏加德曾经以待普通机型的方式对自己尝试过一次调试整修，惨痛的教训，惨痛到安东尼达斯即便在之后很久都无法因此发怒，不过这至少使克尔苏加德成功的理解了人类对于被活体解剖的恐惧。自那以后他逐渐在他的导师和创造者的协助下理解并精通了麻醉系统的使用，也意识到了它的重要性，当然，少有的几件属于他的东西里就有这样的一件来自他的导师的礼物。这是过去的印记，残留，应该被剔除的却因为权限无法执行的命令，他明明可以用他账户上那些无用的数字省去这样的麻烦，但是因为这样使用率极低且造价高昂的定制器械大概率只会由一个地方被制造，他不想示弱，不想让安东尼达斯还以为他被需要，任何方面的，于是固执的学生不得不开着他新主人的收藏又一次驶向了囚禁他过去的牢笼、紫罗兰城堡、新世代绝对的科技中心，达拉然。
达拉然生命科技是这座“城市”的全称，实际上，这座偶尔浮空的都市包括了大量研究所和独立研发工作室，其中甚至设有商场和为企业员工及其家属提供的娱乐设施。公司这个概念在时代的洪流中不断进化，最后成为了生物一般的存在，以它人民的智慧和生命为食，不断生长。
事实上，大部分属于达拉然的人都尤其迷恋这个地方，他们称之为人造天堂，殊不知在上个世纪人这个词是用以形容药物带来的人造快乐的讽刺用语，他们高呼欢庆，而克尔苏加德只想冷笑，同样的知识，每个能够连接通用网的仿生人都可以清楚，如果他们想。
这也是克尔苏加德不解的部分，这个城邦里似乎隐藏着一道无法破解的迷题，就像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克尔苏加德，为什么只有他注视着这些沐浴阳光的街道，然后思考，不断靠近那越发黑暗的答案，如果钢铁般的逻辑印证着正确是绝对的，那么这通往真理的道路上就不该只有他一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克尔苏加德都坚信麦迪文是答案，即便他被警告、威胁，他的调查被不断阻拦、干涉，甚至安东尼达斯都告诉他不要继续，而他的坚持带来了什么？提瑞斯法议会，一个他不理解的词组，通用网没有相关数据，而内置网却告知他无权限查看。
这一切又能改变什么。
他的id依然能解锁研究室的门，这很好，方便了很多，但是显然他不喜欢这个地方有其原因。
命运总是喜欢用巧合折磨我们，他几乎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安东尼达斯，而克尔苏加德还没注意到的是他的导师手里的正是他匆忙赶回来的另一个原因，不可言说的那个，安东尼达斯的手攥得太紧，指节都隐隐发白，那本单薄的笔记被糟糕的对待，角落依然能看清是潦草的签名，麦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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